Rock'n Roll.
||极地战士||幻想生物||

【鹤一期】城市之春·下

说着要休息还是更了,吓到了吗?

甜食欺诈。

BGM:The Truth That You Leave,这次还烦请配合食用。


6

他们一路向北,铺天盖地的风雪中方向变得不明晰,不安感油然而生,然而手背上蓦地覆上的温热驱散了那逐渐泛起的不安,像阳光照进深海给他以安心幸福的抚慰。鹤丸偷偷瞄了一期一眼,视线不期然与一期撞了个正着,蜜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洋溢着的暖光似乎能把积雪融化;一期握紧鹤丸的手,尽管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他还是迎上了鹤丸的视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在这里,在您的身边,哪儿都不去……我们都还活着。”

这样直白的话语由一向内敛的人说出,不管怎么说总能给他惊喜与安心的感觉,积聚的尘霾与风雪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鹤丸猛地一踩油门加速向前,他肤色苍白,以致遮掩不住耳根上泛起的红色。

“啊……嗯。”他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话是说不出来的,它们太过庞大太过深沉,一字一句唯有用余生寄托,并倾尽全力去兑现。

这是爱与幸福。

前方与天空连成一片的惨白的地平线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点,不久后高耸的建筑物出现在他们眼前,基地的规模很大,说是基地不如说是一座小城,然而钢铁与冰雪里怎么也找不到半点生气,天地旷野里一片死寂,这让鹤丸感觉很不舒服。他放慢了车速,目光仔细地巡视着被积雪盖住大半的城市,不敢有半点松懈。

这不对劲,装甲车在路边停着,驾驶座快被飞雪填满,车门大开着,一切迹象都表明车主不过是打算离开一会儿罢了,兴许他只是去供销部买包烟——可他再没回来。

生命的迹象就好像在一瞬间蒸发殆尽,呼吸着的城市骤然停止了呼吸,庞大的身躯僵死在寒冬里;一期端起枪,小心地下车查看情况。

“……玻璃幕墙上有子弹的痕迹,但没有血。不像有过激烈冲突,”一期环视四周,确认安全之后拨开积雪,“地上也没有,像是走火造成的。”

鹤丸跟着跳下了车,他仔细查看过弹痕后判断说:“不,从弹痕分布来看不像走火,倒像是示威。”他推了推供销部的门,意料之外地没有上锁,尘土的气息铺面而来,呛得两人不住地咳嗽。

……没有腐臭的味道。但,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尸体是不会腐烂的吧。

不过物资确实充沛得很,鹤丸与一期巡查过整个基地后得出结论。只是能源……在这样极寒的天气里没有能源无异于死亡。

事实上,找到一幢被铁栅门隔开的小型建筑物并不是什么难事,没有卫兵守卫的铁栅门在他们眼里并不是什么阻碍,甚至连块绊脚石都算不上。一期退后几步,重型机枪的枪口对准锁头,一阵枪声过后铁栅门便如他们所想“咣当”一声滑开一条细缝。

鹤丸与一期对视一眼,而后他率先向前突击,同时重型机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所有阻挡他、威胁他的障碍物刹那间被尽数清理干净。这熟悉的光景让鹤丸不由得露出一个安心自信的笑容,他稍稍放慢速度,冲进建筑物的时候脚下猛地一转,与随后跟上来的一期靠背而立,展开一个无死角的攻击网。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没有人。鹤丸握紧了手里的半自动手枪,背后的触感提醒他这时一期也没有半点放松:他脊背上的肌肉绷紧,昂扬的战意毫不遮掩地迸发出来,像是最锋利的刀斩断前路的荆棘。飞扬而起的尘土提醒他们这里已经许久没人来过,他们小心地穿过空无一物的大厅,转过一个弯后便是似乎永无止境的长廊。

“前进?”

“是。”

走廊尽头是控制室,然而直至现在他们也没有发现人迹,这感觉很糟糕。但无论如何,走到这里的他们是不可能就此折返的,鹤丸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然后一脚踹开了没有上锁的门。

惊喜来得太突然,冥冥中像是命运女神为他们铺好了一条生存下去的路,纵使在唯物主义理论下熏陶长大的鹤丸也想感谢一直以来庇佑着他的神明,他收起枪,与一期一同走到控制台前。

反应堆启动的时候他突然有种放松感,在一期微微的诧异眼神里鹤丸放松了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神经,唇角扯出一个苦笑。这一路太过顺利,安稳平和得不真实,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很不对,然而此刻……他突然放松了下来。

“回去吧,一期。”

“不……我想去那边看一看。”

一期说的是下一个转弯,那里被尘埃弥封被黑暗尽数湮没,未知像个黑洞,它安静狰狞的面孔阻挡着人前进,却引发了探寻的好奇心。“有血腥味。”他在鹤丸耳边轻声说。

比起鹤丸来说一期无疑对血的味道更熟悉,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三个年头,血的气息就像空气一样无时不刻不萦绕在他的身边,侵入他的肺泡最后铭刻在心里,成为抹消不去的印记。那味道曾带给他多少兴奋和痛苦,以及多少说不出的感情——譬如现在的不安与好奇。

“……好。”

他们背靠着墙前进,一步一步走了很久,直到鹤丸摸到一块与墙壁触感明显不同的冰凉时他们才松了口气。“有灯,”鹤丸压低声音问他,“要开吗?”

“嗯。”一期收紧手臂,手指虚虚扣在扳机上,“血腥味更重了。”

“是啊,我都闻到了。”

光照亮前路的时候一期托住枪的手微微颤抖,鹤丸同样也是震惊地说不出话——他们脚下已经没有了路,下面是被铁皮封起来的空地,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因为天气寒冷所以没有腐烂的味道……那些原本流淌在温暖身体里的血已经结成了冰,把最下层的尸体冻在一片迷蒙的红色中。

“……这是……集体自杀吧。”鹤丸喉头不自觉滑动了一下,最后的思考能力还是使他做出了判断。倒是一期先冷静下来,手指在心口划着十字。“愿亡灵安息。”而后他转向还未从震惊中恢复的鹤丸,“回去了,鹤丸殿。”

城市死去的画面实在令人震惊,不过震惊也没有夺去两人的理智。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离开了这令人压抑的建筑物。走出大门的时候风雪还在肆虐,然而城市里亮起的灯在厚薄不均的大气层里闪烁着,灯光温暖平和,在冰冷的水泥钢筋中带给人活下去的希望。还有很多事情不得而知,但——这里将成为他们的城市。

也将成为他们最后的安乐乡。


7

两个月的时间像被妖精偷走似的一下子就不见了,可结痂的伤口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有所好转,深红棕色的痂覆在一期的背上,像是某种甲壳连着皮肉,始终没有褪掉的迹象。

鹤丸也问过他痛不痛,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一期摇摇头说没有,他的眼睛里流淌着粼粼的光,这让鹤丸想到了书上说的、春天里的湖泊。过去温暖的阳光穿越了时间,从一期的眼睛里折射出来照亮他的心脏,催开他心底的花。那是鹤丸眷恋了十八年的温度,一直一直,他依靠这份温度生存,然后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它,不让它经受半点风雪的摧折。

一期背上的痂仿佛结进两人心里,成为一根横生的刺,时不时地挑起不安与阵痛。

冬至日的早晨一期醒来时鹤丸不在他的身边,他那会儿还不清醒,潜意识里巨大的空虚感翻涌而上,视线飘忽不定最后落在床尾的衣柜上,然后鹤丸与雪原同色的手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早上好,鹤丸殿。”

他被揽入一个带着凉气的怀抱,意识不清醒以至于鹤丸说了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一期有点烦躁地摇摇头,接着鹤丸又无奈地说了些什么,语气像是说教。

“想做。”他打断那些说教,那双让鹤丸无数次心动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地诉说着欲望。

接下来的事情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意识再次回到大脑的时候他已经跌进柔软的床铺,鹤丸亲吻着他,细碎而绵软的吻填满了一部分空虚,但还不够。

情事进行到最后时一期在骤临的满足感里失去了意识,他睡得很沉,比以往都要沉。醒来的时候厨房里飘过来的香气里有幸福的味道。试想吧,满足感与幸福感混合在一起该是多么甜美,从心底泛起的甜意胜过他吃过的所有巧克力糖和奶油蛋糕。

说不羞人是不可能的。一期缩进被子里装成鸵鸟不敢去看来到他身边的鹤丸,可饭菜的香气实在诱人,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挡住这诱惑钻出了被子,末了看到鹤丸一脸食髓知味的样子一期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下子,意料之中收到了鹤丸的情话大礼包。

到底是谁拿谁没办法,这真的说不准。


8

幸福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斑斓绚烂,同时脆弱易碎。

一期睡得越来越久,常常是一天两天都睁不开眼睛。偶尔清醒的几个小时里他也总是很疲惫,尽管竭力掩饰鹤丸还是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不安……和恐惧。

记忆里的一期不是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第一次是鹤丸在实战演练时为他挡刀被捅成重伤,那时鹤丸几乎无力的手轻轻抚过一期的脸颊,沾着血沫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你没事太好了。”

第二次是鹤丸因为保护他而被教官处罚,一期给他上药的那个晚上。战场本就是个人人自危的地方,过多的保护只会葬送生命——这是军队的教条,然而鹤丸从未遵守过它,为此被体罚得遍体鳞伤。一期给他上药时手不住地抖,眼泪簌簌落下,年少一点的孩子说不要了,不要鹤丸再为他受这种伤了。

“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会。”鹤丸把一期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药水与血沾了他一身。和暖的风包裹住生长在荒原上的心脏,自此再未离开。

第三次是就是现在了,可命运总是不定数,因此前路迷蒙不清;信念很强大也很渺小,它能击穿绝望,也能被庞大的悲伤吞噬殆尽。长久的睡眠中一期总被梦魇缠绕,那些他惧怕的、不敢想象的事情全数向他袭来,阴云罩在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铺天盖地的红色挡住他的视线,一期在无尽的荒原上突击,子弹用完了他就抽出腰上的佩刀,在无止境的杀戮中寻求喘息的机会。最终突兀的白色闯进他的视线,周身一片温暖,他愣愣地看着拥住他的鹤丸,深红洇透了鹤丸的白色军装,他遗留的苍白笑容像刀子割在他的心上。

“鹤丸殿——!!”

“我在,一期。”

他在比梦中温暖的怀抱中醒来,没有血腥味,没有惨烈的血红,供热系统还在嗡嗡运转着。鹤丸紧紧抱着一身冷汗的一期,覆在他后脑的手轻轻揉着水蓝色的发丝,而后亲吻落在他的眼睑,把滚落的泪珠悉数吻去。

他们都很清楚,这是异形病毒侵入神经的症状。

十分之一的感染率让人心存侥幸,然而这次命运无疑给了他们重击。病毒侵入神经后便开始攻击人的意识,扛得住,就可以活下去,但若扛不住……则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异形。

那些异形本就是人类,他们的精神被病毒啃噬得残破不堪,变成游荡在冰原上的怪物。

整个一月一期都在浑浑噩噩的睡眠中度过,梦境成了最剧烈的毒,一点点渗进他的大脑,撕咬着他苦苦挣扎着的意识。渐渐地鹤丸发现他越来越难叫醒一期,他能做的,也不过只是抱紧梦魇中发抖的一期。

他无能为力。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安抚能不能传达到一期那边。

……五天了,鹤丸默默计算着日期。一期还在睡着,呼吸时重时轻很不安稳,他瘦了一大圈,皮肤下骨骼的纹路清晰可见,眼睫微微颤抖,泪水从眼角处渗出、缀连着流下来。这画面是磨不钝的刀,不管多少次都能刺得他的心生疼,他不自禁地俯身下去亲吻一期泛着淡青色的嘴唇,低于体温的唇瓣让他心脏有如抽丝剥茧一般疼痛起来。

是有多久没能再看看一期的眼睛了,鎏金色的眼瞳被软软的皮肤盖住,鹤丸蓦地有些想念,他总觉得很久没有见到一期了,思念噬心入骨,像是海潮翻涌而上。

他眨眨眼睛,白色的睫羽抖了抖,不想竟然对上另一双金色的眼睛。

——他想念已久的。


9

“一期。”

“嗯?”他还没有从长久的睡眠里清醒过来,氤氲着水汽的眼睛眨了眨,满眼迷茫与不知所措。“您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想叫叫你。”鹤丸把脑袋搭在一期的肩窝,

“我很累了,鹤丸殿。”一期不满地说,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多么累,但每每面对这个人他总控制不住地任性,一期自暴自弃地想他是不是被鹤丸惯坏了。

然后他就被推回被窝,鹤丸撑在他上面,眼里含着笑:“那要再躺会儿吗?”

“不要。”

“一期酱你这么干脆我很受伤啊,”鹤丸的手开始不安分,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睡衣的边缝线划到一期的腰间,看着身下的人期待似的闭上眼睛他狡黠地笑笑,手指一转搔上一期腰间的软肉,“是得给你一点惩罚了。”

“请、请住手……”一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而这时候鹤丸一手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腰间作乱,直到他求饶鹤丸才停下来:“一期你刚刚期待了一下吧?”

“……没那回事。”

眼看鹤丸就要再有所动作,一期迅速扭过鹤丸的手腕,本想一个背摔把鹤丸摔倒在床上,但长时间处于疲惫状态的身体早已虚弱得不行,他勉力也不过把鹤丸一起拽进被窝里。“那是因为……我很想您,没有您的梦真的很冷。”他小声说。

“说了句好听的话呢,一期。”

“您还真是游刃有余。”

“……说笑的。”鹤丸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搂住他说,“我也想你,想得要发疯了。”

一期一振睡着的日子里鹤丸出去转了转,室外风雪纷飞,寒风卷挟着冰碴钻进他的衣领,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那么大那么空洞,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了个空后才想起来——他的一期不在这里。

他又想起一期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总是带着泣音叫他的名字,眼睛失焦地望着天花板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他梦见了什么,鹤丸不得而知,可一期又什么都不愿意说;他能做的,也只不过是等待和祈祷。

“一期,你说春天是什么样子呢?”

突然间被问了这样的问题,一期诧异地看向鹤丸:“很遗憾我也不清楚,但听说分外的美丽。”

“是啊……”鹤丸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一期愿意跟我一起等待春天吗?”

一期轻轻叹了口气:“那要等很久吧。”

“所以要跟我一起等下去啊……活下来,一期,我们总会等到的。”

长久的沉默里一期的眼睛里的光晦明不清,他的手指纠缠住身下的床单,勾住白色的布料后把它拽得皱巴巴的。鹤丸稍用力掰开他因为用力攥紧而发白的指尖,手指灵活地滑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好,我答应您。”他的声音浅淡得像风吹过湖面带起的涟漪,还没来得及留下痕迹就消散了。


10

二月初的时候鹤丸去供销部拿了几个硬皮本子,一期昏睡的时候他就从他记忆的开端,一点点一滴滴写下他们的回忆,过几天一期醒来的时候他们坐在一起看,一同咀嚼或甜蜜或苦涩的旧日。鹤丸想这大概是唯一不让他无聊至死的方法了,与一期的回忆怎么去回想都不会腻。

半个月他就写满了一个本子,当然一期还没看完——他清醒的时间太短暂,以致连一同回忆他们的十八年都不够。鹤丸想一期大约还要几天才能醒过来,这期间他还可以再写不少东西……然后他就听到卧室里一期叫他的名字。

“醒了?”他不无惊喜地赶过去,进门就看到一期失神地坐起身。苏醒是好转的迹象,能这么快醒来他的恋人想必拼尽了全部的努力。鹤丸坐到一期地床边,对他说:“欢迎回来,一期。”

一期探过身紧紧抱住他,用几乎把他勒到窒息的力气把自己揉进鹤丸怀里。胸口有濡湿感,鹤丸拍拍一期的背,柔声问他怎么了。

“……您在这里……还好我没害死您……”一期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似的说出这句话,在鹤丸温柔的安抚中再次沉沉地睡去。

他开始在意一期的梦境了。

可一期对此总是守口如瓶,清醒的时间里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发呆,眼睛里的阳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他的精神被病毒侵蚀了大半,梦境与现实的分界线开始模糊不清,刀刃刺入肉体的触感与每一个梦境结尾处的拥抱都太过真实……他已经记不清鹤丸的怀抱是温热还是微凉了。

“好像开始变暖了,说不定很快就能看到春天了。”

那天鹤丸对他这么说,语气轻快,充满了希望与期待的意味,一期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可这如果是梦的话……他真的不愿意醒来。一小会儿也好,就让他沉沦在这个过于美好的梦里吧。

“如果我等不到的话,还请您带着我的份一起……”去看一眼春天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鹤丸用一根手指封住了嘴唇。“不是一期就不行,”银发青年的笑容单薄而苦涩,却长久的停留在脸上,“无论如何,不要放弃。”

那天室外一声巨响把两人吓了一跳,之后却没了任何声息,鹤丸抄起枪出门查看,回来的时候满面春风。他说:“湖面裂开了。”

“湖面?”

“是的,原来这里有片湖啊,”他笑着把一期拥进怀里,“你最近睡的也少了,这是好征兆。”

说不定真的能等到春天,一期不自觉地想着。幸福感久违地涌现,云层破开有阳光漏下,给他无限希望。


11

三月中旬。

一期的身体好了很多,梦魇也渐渐少了,甚至有时他能整晚整晚睡个好觉。鹤丸几乎是狂喜地看着那双他眷恋了许久的眼睛渐渐地再次被日光填满,与此同时风雪不再肆虐,大片的雪花在无风的日子里纷纷而下织就一个潋滟的梦。一期说他还从未想到雪也会这么好看,而后鹤丸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笑容像和暖的风:“可我觉得一期更好看。”

“这种话还请您少说两句吧。”

“是心里话哟一期酱。”

他禁不住许下心愿,再暖和一点吧,暖到足以让草木萌发出新芽,而后在深棕色的枝条上开出绚烂的花。他相信神眷恋这片土地,因而春天会回来,那时冰面破开,新生的力量将会顶破冻土,他就能一睹温暖的阳光,看它是不是真的与一期的眼睛同样明亮温暖。

那晚窗外风声飒飒,鹤丸没由得想春风吹来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以免惊扰了睡梦中的一期,拉开窗帘的刹那他手脚变得冰冷。

——寒流来袭。

但他还是抱有希望的,说不准只有一晚,明天风就停了雪也不下了,这一切只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梦。他相信着。

然而现实是不醒的噩梦,接下来的时间里风雪肆虐,它们铺满街道湮没城市,把最后的希望碾碎成灰。

一期安睡在风雪骤临的那晚,至今没有醒来;睡梦中他的呼吸越来越浅淡,生命的迹象像是被远去的春风带走。鹤丸的理智在一期手臂上生出可怖的鳞甲花纹时全面崩溃,他把被异形病毒吞噬了大半的人拥在怀里,绝望开始弥散,可越是绝望的土壤里希望的根扎得越深,它汲取养分,在某个时刻就会开出花朵。

“一期,一期……坚持下去,你还不能放弃!!”

这样单薄的声音能跨过风雪与生死筑起的墙吗?

鹤丸国永还不想放弃,他知道一期一振也不想。


12

战斗持续多久了?

一期一振不知道,血的颜色染红了冻土和天空,从他身体里流出的和砍杀回溅的血混在一起,重型机枪的子弹早已告罄,佩刀也开始卷刃;手臂抬起而后落下,他重复着这个机械的动作。

他在茫茫的雪地里寻找一个白色的身影,惨白的日光照在上面、折射进他的眼睛,使他眼前一片昏花,他看不清前路,却不敢有半点放松。

“一期酱。”他听见鹤丸叫他的名字,而后条件反射般地抽刀迎上。就算是这样残忍的梦里鹤丸也温柔的过分,攻击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与之相反一期的攻势更为凌厉,带着一击必杀的绝望与执念,白刃出鞘,布满裂纹的刀身已经不能再反射阳光,却直直刺向鹤丸的心脏。

回去的方法只有一个——在梦境里杀死他的爱人。

最初的日子里一期还能告诉自己那不是鹤丸国永,毕竟他认识的鹤丸是不会用那种狠辣的攻击方式夺取他的性命的。但时长日久,梦境里的鹤丸愈发温柔,他甚至会给一期留出些破绽,好让一期回到温暖的现实。

“您为何总是那么温柔呢。”

比起问题这更像一声悲叹,一期不奢望那边能给他什么回复,他的声音是落进泥土的枯叶,悲戚不必多说尽数蕴藏其中。

“因为我也是深深爱着你啊,”那边的鹤丸退开一段距离,收起刀向他张开双臂,“来吧,你很想回去不是吗。”

令人震惊的答案。一期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理智告诉他说那是想夺取他意识的病毒,然而那份温柔却像是现实的映射,作为假象来说未免太过深沉。

想要夺取意识的话,直接杀掉此时体力不支的他不就好了。

他又回想起那时的温柔了。

最后一期被鹤丸拥在怀里,不再锋利的刀刃从背后刺穿他的心脏。与以往不同,刀刃没有抽出,而是毫不犹豫地穿过一期的后背。血溅了一地,意识消散的时候一期听到一声轻叹:“为什么呢……”

“因为我也是这样深爱着您,”他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我已经,不想再杀死您了。”


13

春分日。

夜里鹤丸被骤降的气温冻醒,他本能地把身边的一期揽在怀里,皮肤与皮肤的相贴地方触感光滑,全然不是鳞甲该有的粗糙。鹤丸猛地睁开眼睛,一时间心脏抽痛像被最锋利的利刃刺穿。

一期一振已经没有了呼吸。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他抱紧怀里的一期,哭得像个小孩子。室内温暖,可他感觉连血液都要被冻住了,回忆涌上来变成锥心刺骨的刀,把最后的希望连根拔除。

鹤丸关掉房间的供热系统,回到卧室最后一次、也是永恒地把他的一期拥在怀里,体温与室温一同流失,无尽的黑暗来临之际他亲吻一期的额头。

“晚安,我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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